这是10年前哈维和我一段爱的对话:“小波过来,你坐下。”哈维叫我。
我身着围裙,正在准备晚餐的“土豆炒肉碎”。“一会不行吗?”我脑子里全是炒菜的程序。
“过来呀。”哈维坚持。
于是我走过去,坐了下来。
“说吧。”我微笑着说。
“我想告诉你,我爱你。”哈维拉着我的手说。
“呵......”我立时说不出话来。
“我一生有三个女人影响我的生命:我母亲、我第一位夫人和你。三个女人都分别给予了我重要的东西。但我母亲较弱,我的前妻离开了我。你最忠诚和强大,接受了我所有的好和不好。谢谢你。”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。
“不不不,你的母亲和夫人都给予了我不能给予的。”我非常急促地说。
“我爱你。”他盯着我。
“如果有一天你老糊涂了,不认得我怎么办?”我逗他。
“那是你的问题。”哈维说。
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。“你无赖!”我眼里却淌出了泪花。
10年后的今天再读这段对话,感受复杂。
2016年哈维被诊断为认知障碍。2020年,哈维身体断崖式下滑,被诊断为路易体痴呆症,失去了沟通能力,完全“胡涂”了。
▲陪伴哈维走完生命最后一公里。图/维波楼
无情的疾病给我与哈维几十年无数的对话残酷地打上了句号。哈维仍在,但已开始离我远去。
这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告别。
在哈维生命的最后一公里,我清楚地看到了死亡的样子,听见了死亡提出的生命课题。
在哈维生命最后的一公里,我与哈维用一种崭新的方式延续我们近40年的爱情。
我不再伤感,不再将时间用于痛苦上。我继续创造设计维波楼艺术生活博物馆,我指挥着护理哈维的团队,我对哈维的爱化成了一种甚至让自己都吃惊的力量。
我每天向哈维唠叨艺术创作的情况、遇到的问题和解决的结果。无比奇妙地,哈维在完全无法自理、无法沟通的情况下,仿佛耐心地听我说话,成为我唯一的听众。他在死亡的路上奇妙地活着,痴迷地享受着我倾倒给他心里所有的爱。
我与哈维的爱情是长长的、倔强的、固执的、艺术的、可无限延续的。
正如黄永玉先生赠送给哈维和我的诗:爱情如一环,此环无终极。
文/小波





